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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蝶 “這一切都是你所希望的嗎?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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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他如此說, 兩位長老忽而想起他藥人身份。於是,雖投毒一事上細節有變,但攻城計劃照舊, 先由小瞎子獨自前往城中各處水井, 以藥人血充當損失的毒粉下入其中。

而兩位長老,眼下皆無法行動, 因方才吸入毒粉過多, 導致肢體僵硬無法動彈,雖立刻服下了解藥,但還是需要留在客棧,運轉經脈中的真氣,以化開體內的解藥,讓藥效發揮作用。

下午過半,小瞎子推門出去,依計行事。可沒想到就在他即將跨出客棧大門時, 他身側忽而一道掌風襲來, 逼得他退身躲開。

來人攻勢迅猛,撲了空後,不見惱怒,只哈哈笑調侃道:“喲, 娃娃出門是要做什麽去啊?”

——毫無意外又是沈立遠。

他這段時日總守著小瞎子出門,一旦見他出來, 便趕著湊上前接近,樂此不疲。

而因他過於纏人, 小瞎子從一開始的不解,到後來漸漸變得麻木無感,每每察覺到他掌風, 他甚至都不用想,身先心動自發地躲過他探來的手掌。

平時倒沒什麽,他能躲便躲了,只今日不同,他有任務在身。

“欸,娃娃你身上沾了什麽?”沈立遠視線落到小瞎子身上,好似註意到什麽,下一刻伸手探向他的肩。

小瞎子側身一閃,直接運輕功上了二樓,二樓走廊到底有一扇窗戶,日常敞開著,從這可以聽到外面街市上嘈雜的吆喝聲。小瞎子當機立斷翻窗鉆出客棧,隨後繼續運輕功一路往前,直到躲進一個小巷甩掉身後追來的沈立遠,才淡定從巷子裏走出來,伸手摸向自己肩頭。

肩頭有粉末,細碎的觸感從他指腹間暈開——是他方才在屋裏撒了的毒粉。

想必是出門前沒有清理幹凈。

思罷,小瞎子抹掉手指上的毒粉,按兩位長老的交代,從南城門的方位開始,找尋第一口水井的位置。

好在聊北城中建築排布齊整,城中水井位置規律,他這幾日在城中行走,已能憑聽覺分辨出常駐於不同街道和集市中的幾名小販聲音。

很快,他找到第一口水井,割破手指,往裏面滴入一滴藥人血。

如此繼續往下,找到第二口水井,緊接著是第三、第四口,因用聲音定位需花些時間,甚至偶有幾次撞見了仍在街上尋找他的沈立遠,他躲避他又花了些許時間,所以當他找到位於城北的最後一口水井時,金烏已垂在天邊,街上已能零散見到幾個提了桶子預備去打水的百姓了。

終於,藥人血滴入聊北城中最後一口水井,“咚”一聲砸入井水中,發出微小沈悶的一聲響。

血在通透的井水中墜下,漸漸暈開,擴散,慢慢變淡,悄無聲息地融入井水……

小瞎子收回手,幾根指頭因為逼出血液而一刀一刀加深,此時豁口較大,皮肉翻卷,從豁口處流出來的血液暈染了他整個指尖。而隨著他收回手,血液從指上滑下,“啪”一聲滴入他腳邊深褐色的土地裏。

隨後,他的手垂放在身側,寬大的黑色披風滑垂而下,將他身體罩入披風,外人便什麽都看不到了。

金烏下沈,日暮將近,城北這口水井邊上有序地排起了長隊,皆是前來打水的城中百姓。木桶被幹脆地丟進水井,“嘩”一下砸入水裏,盛滿了滿滿一桶水後,再被拉上來,而後便是一道清晰的桶蓋蓋上的聲音。

來排隊的人愈來愈多,嘩嘩的水聲持續響著,排隊的百姓或交談或八卦,打發等候的時間。也有不少人註意到不遠處的一名黑衣少年,他們疑惑地將話料轉向他,吆喝幾句喊他,而在見到少年一聲不吭不作回應之後,他們對他失了興致,將註意力再轉回來,繼續同前後排隊的街坊四鄰侃聊起來。

再後來,金烏沈下了大半,井邊打水的人愈發少了,只有零星幾個因忘了打水而匆忙提桶趕來的百姓還圍在井邊。聊北城內不知何時已升起了炊煙,裊裊煙火氣匯入天空,這座熱鬧的城池終於安靜下來,平凡的溫馨在城內蔓延開。

少年任務完成,無事可做,無處可去,便就如此繼續站在井邊守候。

他沈默了多久,紅線看了他就有多久。他說他是“刀”,紅線心中覆雜。自離開惡人谷以來,他確實合格地擔任著林和澤手中的“刀”,直到方才,她見到那麽多百姓從他身邊走過,打上來混有他藥人血的井水,預備著拿回去煮飯、飲用,而她見他面上全程無所動容,心裏極不是滋味。

她現下是當真想知道,在做完這一切後的他,究竟是何種心情?

於是她問道:“你的血,將讓全城百姓赴黃泉,你幫林和澤攻下聊北城,今後還會幫他殺人、下毒、再攻打其他城池或門派,不可否認,你未來定是他林和澤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利刃,但我想知道,這一切都是你所希望的嗎?”

然而少年並未回答,就如同她每次問及他這類問題時他所表現的一般,面無波動,一派的風平浪靜。

紅線逼問不出他什麽,她見他依舊如此,咬著唇,極忍耐地將所有話吞咽回肚裏。

這時,一陣風來,秋風帶來寒氣,樹上發黃的樹葉隨風簌簌而下,呼啦啦作響。樹幹上睡過一整個夏季的一只蝴蝶蘇醒,破繭後等待翅膀變硬、變得鮮亮,而後光彩地撲扇起這一雙漂亮的翅膀一下子從樹上騰空而起,它不適應它這雙新生的翅膀,在空中墜下,飛上,又墜下,又飛上……

漸漸,它習慣它們,忽上忽下地繞著樹梢上下飛舞。

這是一只黃蝶,鮮亮的黃色。

少年伸手探向空中,他指上的血液幹涸,皮肉向外翻卷。黃蝶從樹梢飛下,上下振翅,落到少年指尖。

一抹鮮黃站立在幹涸成黑紅的血指上,成為少年身上唯一的亮色。

然而好景不長,方才還靈活舞動的蝴蝶翅膀,下一刻僵直,從少年指上落下,砸入土地,它一雙才誕生不久的漂亮翅膀,被地上輕濺起的點點灰塵染臟。

半晌,少年平靜收回手,垂隱於披風下,道:“藥人,活物不近。”

他極輕的這道聲音仿似嘆息,隨風而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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